不捨

【一】意外的嚇可

今天下午，本校召開五月最後一次擴大行政會議

要重新安排下學年度的職缺



（大家一定都不曉得，現在學校的職位，是在學期末就開始進行搶標的工作~先選填志願，再用資歷來排出順位，確定誰是哪個職位的人選。這種方式優點是公開，看似公平；缺點是有時不見得能選出那個位子的最佳人選）



全校老師通通到齊，大家比資歷、比積分

全校進入瘋狂卡位戰!（聽說昨晚還有人在家自己進行沙盤推演哩~）



身為『代理教師』的我沒資格參戰

全校行政會議又必得參加，抱著"隔岸觀火"的心情



會議一開始，大營幕上亮出每個老師的志願

對各年級的缺-意者下標~

當教學組長將『二年四班』填上了某個男老師的名字（他是現任六年級帶畢業班的級任老師）

讓我整個人十分震驚!（因為一般來說，一個班都要帶兩年，所以動到一、三、五的機率是很小的）




嚇．可!



好像被轟炸機炸到

正中心懷

心碎了…

匡啷～~~散了一地…



【二】捨不得

幾個老師在我面前、耳邊吱吱喳喳

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笑什麼

我呈現一種呆滯



直到聽見教主說：「沒事的人可以先行離去…」



沒理會任何人，偌大的辦公室，我一個人抓著包包就往外衝

不是憤而離席

而是自知眼裡噙著的淚水 只怕就要奪眶而出



回到教室，靜靜的坐了下來，腦子轟轟的響

那個聲音是『我就要離開我心愛的寶貝了』



突然一陣敲門聲，只見總務處的雪珠阿姨抱著一堆公文跟著進來



阿姨說：「妳還好嗎?」



「我…」怎知才一個字，眼淚就像黃河潰堤，滾滾而下



阿姨緊張的說：「衛生紙呢?妳別哭了…妳的衛生紙在哪?…」



【三】安慰

雪珠阿姨，是我小學時候的『護士阿姨』（怕了吧~）

她後來跑去考高普考，跑去當總務處的行政



她安慰著：「妳這麼會讀書，可以去考高普考啊!」



眼淚在面頰上不斷流淌下來，哪顧得衛生紙，我只是不斷的說：「可是我捨不得…」



稍停歇後，102的小君老師走來，雪珠阿姨告辭



小君老師說：「現在人人自危，即使是正式老師也很命苦，還要怕被超額呢!…妳知道剛剛排完明年的一年級，連帶一年級那麼久的周老師都沒排上，真是太可怕了…蚊停，這就是『無常』，而制度本來就是無情的，我們照著制度走，就必得要接受一些殘酷的事實…」



我當然知道

只是很捨不得…



「大家都知道妳很認真，妳明年再帶一班並不是問題…」



或許能再回來

但怎樣也不會是這一班了，不是嗎?




「我記得我跟他們交心，我記得我說過的故事，妳知道嗎?在他們人格的形成期，他們的一言一行背後都有強大的故事力量在支持，好比我們班的孩子會自動撿垃圾，絕不是為了獎勵或逃避處罰，而是心裡有個故事…；我捍衛他們的童年，允許他們擁有自由丰富的想像力…我跟家長溝通過，那些對旁人微不足道的事，但我在乎，我落實我的教育理念…，我知道一旦當我不在了，沒有人堅持，沒有人守護著他們，這一切都會是付之一炬；沒有人堅持，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費了…」說著說著，淚水又忍不住滑落；但無論那個什麼，無論我究竟說了什麼，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就要離開他們了，無法抑止的眼淚啊，我只是很捨不得而已



我會很想念他們的，而我知道，他們也一定會很想念我…

想到孩子會有的想念，心裡就有很多不忍



因為曾經交心，哪怕只是一個氛圍，他們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我就知道這孩子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新的老師還要再重新了解與適應…



一時間，我陷入一種手足無措的茫然

我該如何幫助他們?



小君老師走後

106的徐老師接著來訪，說：「離開去追求妳的夢想，也曾是妳考慮的部份，不是嗎?」



是啊!但我並沒有做出任何決定

任何決定也絕對是以一年四班所有的孩子的利益為優先考量

對我而言，所有的計畫都可以為他們而延遲



「妳可以再回來考代課啊!在學校裡一樣可以看見他們、關心他們…」徐老師說



那不一樣…

像小晴的狀況就要級任老師無微不至的關心；一個級任的力量都已經那麼小了，我無法想像當我不是他們的級任，卻去傾聽他們的故事，會有多無力；想及此，我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忘了妳個性裡的執著…」徐老師說完，緩緩走出教室



【四】沉澱

我是不是該開始打包了呢?

望著小朋友空盪盪的座位，下意識去拿了一支掃把開始清潔



三點半作文班的小朋友陸陸續續跑來

對哄~我今天還有作文課

趕緊收拾心情

該知道老天爺對我一向嚴厲



極力掩飾心情

今天在最後仍為了釋放情緒，故意抽空教唱了王力宏的『愛．因為在心中』

和小朋友大聲唱和

看著他們的認真

讓我唱著唱著笑了起來



就如同歌詞裡說的：「曾經哭泣也會看不見，未來總會有別的喜悅，就讓時間翻開嶄新的一頁…經過都會被紀念，我想愛永遠會留在你心間…讓這一切在我們心中沉澱」



得失聽天命

我的生命一向不願多加計畫，是隨遇而安的

我是能夠放下的

只是情緒需要時間釋放



也意外自己對分離的悲慟

原來放在孩子身上的情感如此多

或許因為他們是我（體制內）的第一個班?



該謝謝老天爺給我這樣的機會

讓在一年級實習的我，實現了親自帶一年級的願



但人心是肉做的

請給我一點時間

畢竟那還是我所摯愛的孩子啊…

請給我時間，好讓我學會放下



我會珍惜這最後一個多月的時間

感謝老天爺

我還有一個月…



我得教他們一些帶得走的東西

受用一輩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