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過敏症

文/房阿停



年底

紅色炸彈狂飛

男人在信箱又發現一枚

左右張望確定沒有人在看他之後

小心翼翼的伸手掏出來



『陳大民 先生』



是的，又是我的沒錯!



這回又是哪個討人厭的傢伙要走進墳墓去了?

難道這人生過了三十就非要找個女人生個小孩扛個房貸不可嗎?



下意識手已經扯開了信封

裡面一對碧人對他露齒地笑

這個女生好面熟!



『林 曉 佳』三個字在笑臉底下發亮

不久，彷彿浮了上來

直接印在他的方框眼鏡上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那個用簡訊跟他提分手的女人



他記得他也曾求過婚

好像也是在三十歲的那一年

那天沒有安排的老天竟然下著刮著風的狂雨

原以為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百貨公司前的聖誕樹下會是很浪漫的地點

戒指就緊貼著胸口

一束九十九朵玫瑰花藏在樹下

等待他的最佳女主角

她說她媽媽希望她吃過晚飯再出來

希望她不會遲到

這樣才有整點的咕咕鐘可以助陣



女主角下班穿著高跟鞋搭搭搭的從捷運站爬上來還喘氣著

咕咕鐘已經響過又十八分



『對不起我遲到了!』



『沒…沒關係』



『妳…』可以嫁給我嗎?



『你沒撐傘?下雨為什麼不撐傘』她把傘的1/2移到男人頭上



『謝…妳…』可以嫁給我嗎?



『你吃過飯了嗎?』



『沒…妳…』可以嫁給我嗎?



『那你現在要去吃飯嗎?』



聖誕樹的燈一明一滅的照在她的臉上

男人的心噗通噗通跳著

他一直試著想找一個方法拿出樹下的玫瑰花



『不行!我現在還不能吃飯!』男人焦急著脫口而出



『為什麼?』她帶著狐疑將他打量了番



『妳…』可以嫁給我嗎?為什麼就是說不出口?





男人手裡拿著喜帖

感覺字體不斷變換

模模糊糊

怎麼也看不清日期

後來

連兩張露齒的笑臉

都變得歪歪曲曲…



靠!竟然下雨了!



男人走進屋簷

他記得那天他也走進屋簷

在屋簷看著那九十九朵玫瑰在聖誕樹下嘆息

他還似乎聽得見她們在對他埋怨『為什麼你將我們丟下?』



他又看著她的臉

順著她的意到百貨公司地下一樓吃了一碗牛肉麵

他記得她說下次再見

然後他又帶著戒指回家

然後呢?

然後他決定重新計劃

下次情人節再來一次

可是

下一次的情人節

它一直沒有到來



簡訊還在，她說：『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我有一個『永遠』卻一直沒有連絡的朋友!

男人笑

推了推眼鏡

他決定過不需要女人的日子

他自己決定的

雙手萬能，不是嗎?



男人手裡看不清楚的畫面

此刻卻浮到了眼前

彷彿已經焊在心上

揮揮手

卻拍打不掉



『做什麼妳結了婚還這樣跟著我幹嘛啊妳?』



男人再也忍不住了

氣急敗壞胡亂嚷著

大雨啪啦啪啦

輕易地淹蓋了他的話

手中的紅暈染開來

像初識她時

天空中那抹彩霞

然後

『轟』的一聲

一切都在眼前碎開

一片一片



從那天之後

男人再也不再開啟信箱的紅色炸彈

男人對同事們說

『我對紅色過敏』

那天，他座位前從來不大開口講話的同事老吳，推了推眼鏡，回過頭對他說

『好巧，我也是紅色過敏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