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秘密的小孩

批改著作業簿的下午

眼角餘光看見一個小孩的影子在窗外探頭探腦

當我一抬頭

她就蹲下去

哇咧~超像打地鼠的啦!



索興停下筆

定睛來抓地鼠

哈!這次終於被我歹到四目相對的時刻了!



是小婷

她們今天下午輪去別班上課後班



來~妳過來!

我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敢跟全世界賭八百顆頭

一個沒事會來偷看老師改簿子的小孩肯定有秘密!



「來，請坐。妳今天功課寫完了嗎?」我讓她整隻坐在我身邊挨著她問



「嗯。」她點點頭



小婷就是全班最靜，那個最不喜歡跟房老師講話的女生

她會發出「嗯」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在我的資料上 載有她有一個才70年次的母親



「妳有沒有想跟老師說的話?」她搖搖頭（安靜無聲）



「妳好香，都是誰幫妳洗澡澡的呢?」



「阿嬤」--這兩個字我是讀唇語看出來的



「阿嬤?」所以還要再確可一次



看見她點頭我才繼續下一題：「那媽媽呢?」



「工作」--房老師繼續讀唇語



「妳的功課都是阿嬤幫妳看的?」我問（因為她的功課常常出現很誇張的錯誤）



「嗯。」她點點頭



「爸爸呢?」



「…」



「爸爸不在家?」



小婷點點頭



「爸爸每天都沒回來?」



小婷點點頭



「嗯…妳是不是從來沒有看過爸爸?」



小婷又點點頭

她這一點頭讓房老師頓時心．好．酸

當時真的很靜

我腦中閃過幾個想法



考慮了一下，還是繼續問：「妳會想見爸爸嗎?」



她點點頭



「妳知道爸爸去哪裡了嗎?」



她又點點頭



「那…是去哪裡了呢?」



「死掉了」--仍然是唇語



「死掉了?」…



「阿嬤說 爸爸車禍死掉了。」這幾句就是有出現氣聲 是用"說"出來的



噹一個噹噹噹~此時鐘聲好死不死剛好響起

她的眼神流露出不安（可能怕晚進教室被課後班老師處罰）

了解她的擔憂

我想還是先放她回去好了



「上課了厚?那妳先回教室好了，…妳是一個很棒的小孩…」我心疼的抱抱她



她跳下椅子一轉身就跑回課後班



還記得十月初有一次 我教小朋友水彩、蠟筆混用的奧妙

主題是海底世界

小朋友畫的都是五彩繽紛的熱帶海洋

只有她將整張圖畫紙塗成黑色



「老師!小婷瘋了!她把妳給她的圖畫全部塗成黑色!」眼尖的阿秀大叫



當我看見那張畫紙真是太嚇可了

是放肆的右上左下用力亂塗

那可是在一個人極憤怒時才見得到這種畫法



「底稿畫得很好，為什麼要都塗黑呢?」我問，她沉默不語



「妳拿著畫坐到老師旁邊想一想，想到原因再跟我講。」



五分鐘過後她還是一句也不吭

推測只有三個原因：

一、不知道怎麼說

二、硬漢一條

三、偷懶亂塗



當天我沒有指責她

只是把這件事記在她的聯絡簿上：「小婷是個愛畫畫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畫海底世界，卻只用了一種顏色來塗，請家長再了解一下原因（附上作品）」



可第二天家長只是簽名並沒有任何回覆。



小婷

一個有秘密的小孩



妳的秘密是什麼呢?

妳到底想跟老師講什麼?



老師看得出妳是一個有好多話想講的小孩

有好多話 對不對?

我相信有一天

妳會通通告訴我的

老師等妳。